年华似水,浪花扑面(21)
第466片树叶儿
1 名片
在常州的天合光能公司调研走访,其间有一个座谈会,刚一落座,一位看上去很亲和有活力的年轻女子,笑容可掬地轮番走近我们每一个人,轻言轻语中透着热情与诚恳,并逐一递赠上她的名片,同时希望我们予以交换或者添加微信,以便于将来的联系。
这是这家公司的硬性规定吧,但是这个过程看着是琐屑的,这位衣着时尚的周丽艳副总监,处理得令人轻松愉快。
我猜想这也许是礼节性的,也许是为着公司可以据此梳理完善资料库吧,说不定哪一天我们之中的哪一位,也可以为这家公司提供合适的帮助,到时候他们轻易就可以找到人了。
联想起我们经历过的场合,很少有人会这么郑重其事地,对待名片这件小事,既传达了尊重,也为将来可能发生的协作,预留好伏笔。
我甚至见过有的公司,很不屑于提供或者收集名片这类细小的琐事,更有甚者,只会把名片发给现场他认为有用的对象。
以前还读到过冯仑先生写李嘉诚的小故事,他会尊重所有到访的客人,包括司机勤杂,也会记得跟门童说一声感谢你的服务。
所谓细节见精神,这家天合光能据说目前已经是行业第一了,想来跟对这些细节的妥善处置,也是不无关系的吧。
2 心痒
很多年了,偶尔出差一趟,总是不愿意像同伴那样到处逛逛,有空了就横竖闷在宾馆旅社里,同伴们回来要是我没在房间里,就知道我只会是附近哪儿的书店了。
前几年流行起来的一句话,说所谓旅行和远方,无非就是从自己待腻了地方,跑去别人待腻了的地方而已。
这又给了我婉拒外出的新的底气和理由。
当然我并不介意身边的亲友,如此热衷于四处走走看风景,人嘛总归是各有各的活法,就像是吃菜,不能强求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喜好与习惯,更没有道理希望,别人保持跟自己抱有相同的口味和兴致。
这么多年下来了,我熟悉了常去的几座城市的大小书店,也带回了很多怎么也看不完的书。
只是近几年开始在网上淘书了,这样一来再去到哪里,对我已经没有更多的吸引力了。
很久不出来了,这一次出来差不多一周的时间,因为行程的紧凑,都是到一处又仓促地奔赴下一站,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。
最后一天在浙江的嘉兴秀洲住下来,无意间看见马路对面就是一家挂着熟悉的新华书店招牌的小书店,欣喜得很,心痒痒了还是去吧,结果瞅了几次空闲,抬脚就过去了。
一天半的时间里,竟然忍不住去了几趟,把他家楼上楼下几乎所有的书都浏览了一下,弄得小书店的老板几乎都怀疑,我哪家同行派来摸底的了,幸好买了好些书,打消了他们的疑虑。
大包小包拎过来拎过去,同伴奇怪了问,怎么没在网上买啊?这么费劲!
我笑说:心痒,没忍住哎。
3 代沟
女儿真的大了,什么事都开始有她自己的想法了。
好在自己跟女儿一直相处的蛮好,就跟好朋友似的,女儿也是什么话都会跟她讲,快活起来还会直呼她的大名说:
大姐,拜托你不要那么老土撒!
她就嗔怪了她没大没小的,脸上装作很生气,心里倒是甜甜的。
最近比较烦的是,女儿悄悄告诉她,有个男的在追他呢。
本来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,女儿24了,也刚刚进了一家新单位,是时候开始谈对象了。
她以前一直觉得女儿的情商智商都不低,问题是念书那么多年,就从来没有跟哪个男孩子好过,这让她感到很欣慰,却又有点儿替女儿可惜。
那么神气活现青春如花的年纪,没谈过一场像模像样的恋爱,简直就是个遗憾啊。
但是她做母亲的,也不好明目张胆地鼓励了她,话里话外暗示了,她倒好,不屑一顾地说,本姑娘哪里看得上那些小毛孩!
这下好了,这一回女儿说的在追她的对象比她大6岁呐,直接就是个大叔了吧!
每天上下班微信问候,早饭给她准备了几种她爱吃的随她挑,下雨了提前在公司外头等着,买的小玩意都是照着她的喜好来,一旦不满意了,二话不说就去调换了,还再三表示不好意思呢。
女儿说在他面前,我感觉自己一会儿是小公举,一会儿是霸道女王,那种感觉真是不要太好耶!我估计那会儿我爸肯定没这么追过哄过你吧?!
她担心的除了年龄之间的差距,还有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,家庭成员复不复杂,有没有什么遗传的疾病史,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成家,总之就是一本十万个为什么等着答案。
女儿倒好,居然嘲笑她是真的out了,他要是已经成家了还来追我,那不就是耍流氓了嘛!他家里复杂不复杂跟他关系大么?有没有病现在哪能说得清楚撒!关键得是要对我好!将来?将来这不是还没来嘛,谁能打包票撒!您跟我爸去年不是还囔囔着要离婚的吗?
他骗我?笑话,我又有什么好让他骗的?你情我愿的事,处得好了那就继续,不对劲了那就拜拜,老妈你瞎紧张个什么呀?
女儿匆匆出去了,肯定是那家伙在外面等着了。
她说要不我哪天约他谈谈?女儿撂下来一句:您可千万别!还不是您的女婿呢,您有什么资格找人家谈?再说了,您谈的再多也没用,得看本姑娘乐不乐意呢!
她听得一怔一怔的,一直以为自己还算得上是个跟得上时尚潮流的人,这一回傻了,自己跟女儿之间横隔着的,是一条那么宽阔得叫她心慌的代沟!
4 树叶
她一直有个小小的爱好,就是收集了各种树叶,看见喜欢的各式各样的树叶,小心地捡起来带回家,认真地清洗拾掇好,放进专用的影集册里,有事没事就搬出来看看,开心得很。
好多年下来了,她都收集了厚厚的一大摞,也说得出那些缤纷各异的树叶,叫什么名字,有什么属性。
说起来还是他开始追她的那几年里,两个人一起找到的树叶最多。
毕竟是两个人在找了嘛,而且他那时候也经常出远门,总记得给她带一些本地没有的树叶回来。
那时候她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了,这么一个不起眼甚至还会被别人讥讽的小爱好,他却重视得要命,还经常夸赞她,难得这么文艺呢,他在她耳边说过,一定要协助她争取收齐世界上所有的树叶品种。
她一想到这个,明知道根本不可能做到的,还是感动得不得了,觉得这算得上是古往今来最甜蜜的情话了吧。
那几年他每次回来,第一件事就是上缴显摆汇报这一趟又找到了什么新品种,绝对是你没看见过的!
然后两个人凑在台灯下忙乎一大晚,她赶着整理归档,他得瑟着找到它们的故事,真真假假弄不清,但是她都很乐意听了,为他的这份千里万里的心意和体贴,激动不已。
后来,也就是结婚以后,慢慢地就变了,他也还是不断地飞来飞去,但是几乎不再带什么树叶回来了。
刚开始还多少带些的,接着就稀哗了,再然后基本就是应付敷衍了,一看就是随便在哪儿捡的呢。
开始他还为此说些抱歉的话,后来直接就不提了,再后来就完全无视了。
她也没有多说什么,觉得这也是很正常的吧。
只是想呢,要是他还是像当初那些年多好啊!她宁可不要他送她什么贵重的礼物,而只是把小小的树叶记在他心上。
那么多本影集里的树叶,早已经全部发黄变枯了,每一次捧出来,都会掉下来很多窸窸窣窣的碎末,仿佛它们在冬天里撑不了多久了。
她看着影集出神了,想着这世上,什么都会改变的,更不要说离开了大树的树叶儿了。
2017-6-11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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